来源时间为:2023-03-31
这是一个美丽的小牧村,也许可以说是一个小镇。一条清澈的河水由南向北穿过两边的高山湍湍而流,西边的山坡上生长着一片松树林,东边的山坡是秋季微微发黄的草甸和偶尔突出地表的青色岩石。西藏昌都县妥坝乡政府及恰曲村就坐落在这条山沟中。由于这里是国道318线江达段的一个比较重要的站点,所以,虽然地处边缘山区,仍显得热闹一些。在河两岸散落而新建的牧民定居点房屋群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数妥坝乡中心小学啦。每天清晨,河边的公路上都会出现一群群匆匆而来的小学生,使人不禁发出一种充满希望和欣欣向荣的由衷情怀。对经济和文化非常落后的本地区而言,这所学校可真算得上是一个希望的摇篮啊!
去年秋天的一个早晨,我被那些迎着晨光匆匆赶学的孩子们所吸引,决定随他们到学校去看一看。
对着镜头欢笑的学生。
那天,天气出奇的晴朗,阳光通过高原那水晶般透彻的蓝天照射下来,把山水、草木和人烟照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吸入的空气如同甘露般清洗着我的心肺。从山坡对面望去,只见那崭新而洁白的校舍群在宁静的山谷中显得特别的圣洁;一面国旗在校园中高高飘扬,格外鲜亮;不时有三两一伙的孩子和骑马送子的家人陆续进入校园。
来到学校,年轻的校长巴桑次仁接待了我,他是1997年从昌都地区第二中学毕业后来到本小任教的。巴桑次仁和几位同样年轻的教师向我介绍了学校的情况:
妥坝完全小学的前身是妥坝小学,始建于1964年5月。1999年5月,学校进行了扩建。扩建前,学校校舍建筑面积只有402.6平方米,即2幢教学平房和1幢教师宿舍。扩建后,新增建筑面积1308.12平方米,即3幢教学平房、1幢学生宿舍和1幢多功能厅,另外建有一块平整的操场,总占地面积10464.74平方米。同样,先前师资力量极度贫乏,只有三两位老师,而且都是非正式的代课老师。适龄儿童的入学率因牧民相对封闭滞后的思想观念和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产方式而相当底下。近些年,在政府及相关部门的重视和落实下,这一现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课堂上
现在的妥坝乡中心完小是国家贫困地区义务教育工程项目的学校之一。学校共有教职员工20人,其中7人是县里支教来的,支教期为2年。在校学生共有758名,分1到6年级8个班,他们来自本乡22个行政村。由于居民居住分散,学校设有4个教学点,即本校、罗玛教学点、康巴教学点和白玉教学点。主课设有藏语文、汉语文和数学(藏文),另有辅课健康教育。由于受牧区生产方式的制约,学校每年9月5日开学,第二年5月10日放假。其间过年时放假10天。
由于近年来国家和当地政府实施了依法义务教育的政策,妥坝乡适龄儿童入学率得到了大幅度提高,如今已达97.7%。小学在原则上执行五六年级学生必须寄宿学校。但是,相关的条件尚没有到位,如今还没有能够完全落实。为了保证和鼓励农牧民子女入学接受教育,政府对学生实行了“三包”,即保证相关学生吃、住、穿的鼓励政策。具体为:家住2公里外的农牧民子女有每学年发放总共600元的生活和其他费用的资助。这一政策正在落实当中。
学生毕业后,可以参加地区统考。今年有118名毕业生参加了地区中考,其中66名考上了县和地区中学。
当我问到他们有什么困难时,令人意外的是他们没有提及自己的利益,而是表达了对学生的关爱。他们最担忧的是当地医疗条件比较落后,学校和乡里都没有卫生院所,如果学生住校,家人游牧上山,这时万一学生患病,就没有办法解决。一位教师说:“遇到这种情况,教师就是自己掏腰包也要给学生买药治病。”另外牧民们对子女的教育观念非常滞后,使学校和老师们得不到足够的理解,即便是子女考上中学也想方设法不让孩子上学等等。另一位教师说:“我们老师中大部分也都是农牧民子弟,对同样是农牧民子弟的这些孩子,怎么说呢?真会负起责任来的。”看着他们那般朴实的样子,出自他们口中的话令我非常的信服。
这时,下课的“钟声”敲响了——其实那是一个挂在木桩上的一个汽车钢轮,在做课间操之前,校长站在高处照例“发布”了训教演说。之后一位教师扯起嗓门高喊口令,孩子们拉开间距做起了体操。
学校升国旗仪式。
看到这个场面,想起校长办公室墙面上的学校学生基本情况统计表、学校课程总表、附有照片的教师简介和教师在校要求以及接着参观的某班半截数学课和那间简陋的阅览室等时,我感到他们正在步入正规教育的轨道。
下午,我访问了一户牧民家庭——这里的牧民全家在定居点居住时间通常只有一个月左右,其余时间都在山上游牧。这一家共有7口人:奶奶、爸爸妈妈和4个子女。家里共有60多头牦牛,生活水平在当地算中等。家中房屋虽相对宽敞,但比较简陋。除了睡铺、粮食袋子和锅碗瓢盆等简单的日常用具外,唯一新鲜之物就是那台小型箱式太阳能照明设备。那位妈妈还特别向我介绍说用它还可以收听广播和录音磁带。我了解到如今这里的牧民每家每户都有这样的设备。
通过聊天,我了解到,他们家孩子中的老大老二都上过乡完小,他们的大儿子去年考上了县中学,但是家里却不愿意送他去县里上学,让孩子德高望重的外公去乡里活动,表示愿意向任何一个送孩子到县里上学的家庭付一千元的“报酬”,来顶替他们家的老大。他们还向政府交纳了一定数目的罚款,硬是把孩子留下来了。对此,他们述说的理由是:一是家里负担不起孩子每学年二三千元的上学费用;二是奶奶年事已高、妈妈身体不好,家里劳动人手不够;三是舍不得孩子远离父母,怕在外面受苦……
据我了解,当地一头公牦牛的时价是3000元左右,如果他们家一年多卖掉一头牛,孩子的学费就有着落了。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于是,那位妈妈又给我讲了如下的情况:虽然家里的生活现在过得去,但如果冬天受雪灾的话,春天牲口就会成批地死去,她曾有两个孩子夭折,她不舍得大孩子离开身边。
对这些情况,我既感到痛心又感到茫然。在村里,我了解到牧人中间也有一些卖掉牲口做生意或打工的,其中有的人生活状况发生了变化,现状相当不错,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但人数少之又少,而且得不到大部分牧民群众的理解。
妥坝乡小学部分老师的合影。
后来,我又了解到他们家老二今年也考上了县中。对此我只能在心里衷心祈愿他能够入学接受更高的教育。
牧民们对子女上学接受教育的观念比我意料之中要落后,对藏族牧区和牧民而言,普遍存在的观念是:孩子学文化固然是好事,但学了文化而没有在城镇找到满意的工作,回来后就不乐意做牧民也不会做牧业劳动,那就成为一个“废人”了。我认为,产生这一想法,有着很多方面的原因,其中之一是生产方式的落后和贫穷。太阳能照明设备虽然令人遐想到“后工业时代”藏区跨越式发展的前景,但要改变这里的现状,还需要一个各方面综合发展的过程。
此后,我在妥坝乡所在地又逗留了两三天。每天,除了同样享受那里的清新和宁静的环境之外,我还期盼并目送着那些匆匆赶学的孩子们早去晚归的身影。
最后,令我确信无疑的是,这里的教育事业虽然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在这个希望的摇篮中会茁壮成长出牧民子女的雄鹰来。因为我看到了政府在那里正在修建电信设施;还看到村边为准备明年扩建和新建公路而搭起的木版房屋;也听说妥坝已列为近期农牧区城镇建设的项目之中;更因为看到有些父母在对学校和教师提意见发牢骚的同时多多少少在家里帮助和督促着孩子做作业;也更因为巴桑次仁校长在临别时对我说争取用两三年的时间将妥坝乡完小建成县级教育师范点。
家长欢欣地看着孩子做家庭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