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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寄宿制藏文小学比4300米更高

2023/7/20 4:49:06 点击:
大人干活儿。

遇见这样的,班玛多杰只能连劝带吓唬,先说孩子上学的好处,再说国家政策,从义务教育说到人生理想,口才越练越好。

还有一种家长,不信任学校,“怕孩子吃不好住不好,挨饿受冻,还怕受欺负。”

这不是口头上劝能劝得动了。连着几年,果洛州政府加大教育扶持力度,再加上上海援建项目,学校越来越好。班玛多杰组织了家长开放日。

到开学的时候,又一批孩子被送来了。学生的人数从2016年的224人,增长到现在,小学和幼儿园加起来500多人。

寄宿学校的孩子们周末可以回家,父母在牧区深处的不方便来接,孩子就一个月甚至一学期才接回去一次。住得近的,一两周就能回一趟家。

更拉家住得近,那个周末她回了家,周一却没有回学校来。班主任告诉了校长,他们觉得“不对劲”。

班玛多杰立刻动身,开车赶去更拉家。进屋的时候,这个失去母亲、情绪有些失控的女孩子正拿着刀,在自己身上比比划划。

班玛多杰吓坏了,赶紧把刀抢了下来。

现在更拉最爱的课是美术。“我以前画的妈妈都不像,等我将来当了画家,就能画一个完整的妈妈。”她轻轻地说。

音乐和美术可以是翅膀

满掌乡小学有专门的音乐课和美术课教室,音乐教室里有钢琴和电子琴,还有个没人弹过的古筝。美术教室布置得极热闹,天花板上都有老师和学生们的涂鸦。

牧区的孩子文化课薄弱,班玛多杰想让孩子们多学点东西,将来没准儿能多一条路。

“他们没见过外面。”他说。

牧区的孩子多数是通过手机、电脑、电视看外面的世界,这些孩子最远也只到过州里,而北上广的同龄人,有的已经出过国了。

班玛多杰为此格外重视音乐、美术课,他在课程里加入《三字经》和《千字文》,加入计算机课,试着引入北上广流行的“素质教育”。

但孩子们现在又没有音乐和美术教师了。

先前聘请过两位老师,今年“五一”假期过后,都没有再回来。美术课只能重新让教藏文的老师暂代。老师在黑板上画一棵树或者一座山,孩子们照着画。

这是大多数乡村小学应付美术课的方式,但不是班玛多杰心目中的美术课。

“还是得请人。”他皱着眉毛说。

但人实在是不好请,就算请来了,也难坚持很久,这里太高太苦了。音乐美术老师比其他老师工资高,而且更喜欢“到外面去”。

6月,期中考试刚刚结束,尕藏梅朵把一年级一班的数学成绩一汇总,最高的90多分,最低的才9分。

“咋回事考9分?”她问那个孩子。

“考试的时候,瞌睡得不行。”小男孩扭着身子回答。

尕藏梅朵来这所学校一年了,原本她在离县城更近的另一所学校任教,之所以调来这边,是因为离家更近一点,周末回家方便。“没有那么伟大。”她自嘲地笑笑。

谢热老师是三年级的班主任。有时候他去县城了,回学校的时候,学生们一看见他的小红车开进校园,远远追着跑过来,簇拥着他进教室。很多老师都有这样的待遇,那一瞬间产生了“做老师特别好”的感觉。

闹宗就是谢热班上的学生,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跟人说话时,还没开口就先绽出一个笑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的父亲走了,没再回来。她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冬天住“冬屋子”,夏天住“夏帐篷”。

闹宗来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已经11岁了。对于这样的超龄学生,班玛多杰还是决定,让他们从头读起,打好基础。

她和一群小豆包坐在一个教室里,从“啊喔呃”学起,她很难跟比她小这么多的孩子们“玩到一起”。

在学校3年,她捧回了13个奖状,把它们贴在宿舍床边的墙上,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最近的月考她考了年级第二,这是她“在学校最开心的事情”。

“将来我想当老师。”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说起未来,兴奋地搓了搓腿。这个女孩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果洛州,但她在电脑上看到过更远处。

三年级有计算机课,她敲着键盘,用WIN10系统自带的画笔软件画画,她用鼠标勾勒出羊群和小兔子。软件里的色彩“太丰富了”,比现实中她拥有的画笔色彩多多了。

每个班教室后面的墙上,都贴着孩子们的梦想。那些五颜六色的心型小纸片上,最多的梦想是成为老师,其次是医生。有个别孩子想当宇航员,征途是星辰大海。

同样在上三年级的旦次,比闹宗还大一岁。她爱唱歌爱跳舞,假期回家的时候,会用父母的手机刷抖音,最喜欢的明星是迪丽热巴。

在她应该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在山里放牛。7岁的她甚至还在山里遇见过狼,后退着躲了起来。

如今,她跟着手机里的短视频软件学跳网红舞,在短暂的假期追热门综艺。四通八达的网络,让她的视野比脚步更快,翻出了这座交通并不方便的大山。

“我想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唱歌跳舞。”这是旦次的梦想。

从洗脸洗手开始教

实际上,班玛多杰第一个动手改造的不是教学,也不是乡村小学入学率的问题,而是食堂。

有一天他在广场上走,一个学生怀里揣着东西,从他身边匆匆跑过去,一边叫着“校长好”,一边脚下拌蒜,“啪”一下摔倒了。

怀里的东西滚出来,是个碗,还是个玻璃碗。

“我就问他抱个碗干什么啊!”时过境迁近5年,班玛多杰想起这件事,仍然哭笑不得。“作为学生,应该抱着书啊。”

其实,那时不止这一个学生抱着碗。学校当时的食堂很小,容纳不了224个学生一起吃饭,没座位的学生就在墙根底下坐一排,捧着碗吃。

碗柜也很小,只能放下几十只碗。每次吃完饭后,孩子们自己洗碗,之后有的放在教室,有的就自己揣回去了。

碗也是什么样的都有,不锈钢的、瓷的、玻璃的……班玛多杰甚至看见过,有学生捧着桶装方便面用剩下的纸碗,站在队伍里等着打面片吃。

不行,得改,得大改。

统一更换了不锈钢餐具,统一添置了桌椅。他选了五颜六色的椅子,希望孩子们眼里装进丰富的色彩。超过两米高的消毒碗柜也搬进了食堂,贴墙根立着。

班玛多杰跟厨师商量,以后洗碗的事儿,也由后厨统一做行不行。

“当然不行!”

厨师大怒,站在食堂里跟校长吵了起来。他不是本地人,拿着微薄的工资,忍受着高原反应,一听还要负担洗碗的工作,立刻就翻了脸。

吵架的时候是傍晚,夜色即将笼罩难行的山路,但这没能阻止愤怒的厨师直接嚷出“不干了”。他扭头就去收拾了行李,连夜开着车跑了。

那是第一个向班玛多杰“辞职”的后勤人员,此后,他经历了一茬又一茬。刚过了“六一”,又一个厨师跟他说要走,这一位来学校还不到两个月。

“离县城近的学校,每月2000多元的工资就能招到厨师。我们这里,4000多元都招不到。”尕藏梅朵说,“因为海拔也是4000多。”

碗如今是后勤统一负责洗了,食谱也是重新拟定的。班玛多杰买了几本营养学的书,自己埋头研究,想着法儿把肉蛋奶安排开,琢磨怎么能给孩子们补充更多维生素。

“吃饱饭,不想家。”班玛多杰一脸认真地说。

新盖好的食堂能坐下更多人了,但学生们也比之前多了,还是没法让所有人坐下。到了饭点儿,不同年级的孩子排好队,按顺序轮流进食堂吃饭。

按照校长陪餐制度,班玛多杰也需要顿顿和孩子们一起吃。一年级的队伍里都是些小豆丁,有高原阳光赋予的棕色皮肤,顶着高高的红颧骨。偶尔有几个孩子杂在队伍里,比别的都高了一两头。

那都是老师们在山岭间跋涉,去到牧民家里逮住家长苦劝,才劝回来的大孩子。

学校里的老师们,一个人顶好几个人用,从教学到后勤,每个人都管着好几项工作。除了学习,孩子们的生活习惯也得教。

尕藏梅朵点着指头数:“洗脸洗手,从头教。”

去年,班玛多杰专门在洗衣房旁边建了个池子,蓄着浅浅的水。孩子们把鞋子一脱,踩在池子里,就是洗脚了。可惜的是这个池子冬天冻裂了,池壁塌了半边。

“过几天我再给搭起来。”他比划着说。

在这个没有自来水的地方,洗澡也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学校的日常用水来自宿舍楼旁边的一口井。井水被泵上来,顺着管子引到洗衣房里。

“县里的洗澡室15元一个人,牧民家的孩子,过年的时候才会去一次。”她说。

“没准以后能用上呢”

周末了,班玛多杰要去县里办事,在校门口遇见一位家长来接孩子,站在路边等顺风车。绵长的省道上,有时候等很久,都看不到一个人,一辆车。

班玛多杰捎了他们一程,沿途攀谈,小女孩拎着花生和香蕉怯怯地看着他。

女孩的家长是她的舅舅,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当着孩子的面告诉班玛多杰,这孩子的父母都没了,死于肝包虫病。

那是一种人畜共患的寄生虫病,是畜牧区的常见病。

“当地很多人都是这个病死的。”班玛多杰解释,“他们提起这些,好像都麻木了。”

家访时,他遇到过一户人家,院子里有半头被狼咬死的牦牛,牧民继续吃着狼没有吃完的部分。班玛多杰忍不住反复叮嘱他们,注意卫生,当心肝包虫病。

“牧民都习惯了。”谢热老师说。

如今,牧民们很少骑着马放牧的,大多数人家都买了摩托车,少数人家有汽车。但还是有贫困的人家,连摩托车也买不起。有老师看见,不到10岁的孩子骑着马来上学,过河的时候,小腿都浸在了河水中。

更穷的人家连马都没有了,临近开学,就在路边搭顺风车,想着法儿把孩子送来学校。

在满掌乡小学,几乎每个老师都熟知发烧、闹肚子的紧急处理方式。半夜,一个男孩的慢性阑尾炎发作了,被迅速领去见校长,随后送到了乡里的卫生院。

孩子家长的电话打不通,6月正好是挖虫草的季节,他的父母“都进山了”,联系不上。

冬虫夏草是这里的特产,每到挖虫草季,外地人会涌过来,当地人也会忙活起来。有虫草的山上,到处都支着小棚子,弯着腰的人远远晃成一个个白点。达日县县城的街头巷尾,连停车位都不好找了。

满掌乡附近的山上没有虫草,班玛多杰觉得要是有就好了,没准会有挖虫草的人,顺便兼职来当厨师。

班玛多杰刚刚获得了一个奖,年初,他坐着飞机去了上海,又去了三亚。

让班玛多杰感到开心的是,这两趟行程,他认识了很多人。“六一”儿童节后,一些捐赠的设备被运到了学校。

老师们撸起袖子,把这些设备装进学生宿舍里,以后每天夜里,这些寄宿的孩子都能听到一个睡前故事。

校门口正在安装修建的另一个设备是检测地震的,这里离玉树和阿坝不远,也在地震带上。校园两面环山,那两座山,班玛多杰用半小时就能爬上去,但他也很担心地震万一来了,它们朝着学校挤过来。

新修的操场是他“套路”到的,400米的标准跑道,比县里小学的那个还好。这原本是乡里的文体设施,班玛多杰软磨硬泡,央求着领导批准,把这个操场修到了学校旁边。“六一”之后,一场运动会就在这个操场上举办了。跑步,拔河,跳远……

谢热老师的脸晒伤了,正在脱皮,孩子们的小脸晒得更黑了。

现代文明的步伐走到了满掌乡的山岭间,艰难地在这片高寒地区延伸触角。在今年3月,国家电网的线终于拉到了满掌乡小学所在的山坳里,虽然还没能让那台工作了3年的发电机退休,却足够让班玛多杰感觉到了希望。

如今,学校有4栋住宿楼,1栋教学楼,还有食堂、图书室、操场、孔子广场,以及还没投入使用的洗澡室。全校525名学生,教职工32名,专任教师14名。

前不久加盖的一排后勤用房里,班玛多杰特意修建了浴房,男女各一栋。等有朝一日自来水通到了这里,学生们就能洗上热水澡了。

新盖的楼里,也都安装了暖气管,虽然现在还派不上用场。楼里还建了厕所,水管子都预留好了,但门是锁着的。如果自来水和暖气通到这个山坳里,这些设施立刻就能派上用场。

“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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